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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杭州機場候機室等候登機時,在機場內的書店轉了一轉,順手翻到一本“禪詩畫意”的畫冊,是章子峰編著。由杭州西冷出版社出版,我覺得書中字畫並茂,正好在機艙內可以翻閱,打發一個多小時的直航台北的里程。 
 

畫冊內全是古代名人雅士、高僧逸士的詩,很有禪意,故作者稱為“禪詩”,詩篇中加上作者自己的解說,很有意思,發人深省,越看越著了迷,彷彿如登高山,有就在“此山中”的感覺。在金融圈中打滾數十年的我,分分秒秒接觸的都與金錢有關的數據、數字,甚至目不轉睛地盯在電腦螢幕上的財經資訊消息,在全球投資市場上,好的壞的消息均受到我們這些專業人士的關注,我常掛在我嘴邊的是;就是希望世界有大事件發生,除一般經濟數據外,其他如那個國家叛變、戰亂,自然災害的出現,或是小到所謂“死人塌樓”的事,都對市場有直接間接的關聯,反之世界和平,大同社會,那市場就水平如鏡,要投機倒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,所以常說財經專業是希望世界經常有事發生的,是越亂越好,這樣才有機會,就如“911事件”、“H1N1新病毒”、“中東戰爭”、“朝鮮核試”等等,專業人士紛紛都會借題發揮,為自己手中的投資部位(Position)說說因由、找找根據,設法尋找賺錢之道。總之,惻隱之心,人皆有之。當夜深人靜時,我常撫心自問;檢討一日之得失,自問從未有損人利己之意,不過卻不時招來無端指責和批評,有時感到非常無奈,事實上也是無可避免的。 
 

從“禪”的角度來看;“千江有水千江月,萬里無雲萬里天”,意思就是說,天上月亮只有一個,只要河水澄靜,千萬輪明月倒映在千萬條江河上,而當雲霧散去,天際間就會出現萬里無雲,只要堅信自己的理念,就像心中有一盞明燈,就能驅走心中的陰霾,心靈自然得到解放,得到淨化,就能使自己保持常樂心境,積極人生,就會活在當下,心無掛罣


 畫冊內載有法演禪師一詩:
   

『白雲相送出山來,滿眼紅塵撥不開。

 莫謂城中無好事,一塵一剎一樓台。』

這是一首境界極高的偈頌。作者的白話解說;就是“出家人要修行,自然得躲避開萬丈“紅塵”,所以才有許多人步入深山松林中靜思苦修。但一旦出得山來,就看到“滿眼紅塵撥不開”了。“時時勤拂拭,勿使惹塵埃”,這可以是每個修行者在沒有真正大悟之前都必須信守的左右銘。 
 
城中鬧市是沒有山中松林清靜安詳,但那只是處境,不是內心,當你真正覺悟了,境界更上一層樓時,就會頓知“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?”再沒有甚麼撥不開的“滿眼紅塵”了。“一塵一剎一樓台”,既是塵世,也是淨土!  

解說得很透徹,令我在機艙內很平靜地反思反省。畫冊的“自序”我覺得作者寫得很有意思,特別轉載下來與讀者共同感受領悟。

 

《禪詩畫意 - 作者自序》  

也許人到中年催熟了的心理,曾經快樂的東西,現在看來是那麼的幼稚;曾經有趣的事情,現在看來卻是毫無價值。成熟趕走了快樂,價值替代了興趣。失卻了快樂和興趣,空虛和無聊就不斷地朝自己襲來。 
 

但每每坐進自己的畫室,點一支檀香,沏一杯好茶,嗅著茶葉的清香,放一首美妙的樂曲,把茶水倒一些在硯內,一邊慢慢地磨,一邊翻看自己收藏購置的書畫作品。空虛和無聊就會慢慢釋放,像是找到一處讓心靈休憩的港灣和驛站。 
 

偶爾抽閒看看禪詩,讀到布袋和尚一首詩,頗有感觸。 
 

“手把青秧插滿田,低頭便見水中天;六根清靜方為道,退步原來是向前。” 

只有虛懷若谷低下頭來,才能看清自己的軌道,近處可能看到遠處,退步也可以當做進步。
 

布袋和尚講虛空無掛礙。要空出所有,才能建設一切,“空”,才能成就萬有。 
 

禪詩予人生諸多啟迪,增人智炬。 
 

我尋搜唐宋間一些禪宗大德的示法偈詩,抄錄下來,在這裡收編的近八十幅書作,在之前已寫了多篇,似乎都未入“禪”。是日中午,家中藏有“老台門”極品(一種珍藏四十年的黃酒),喝了七八兩,似有七八分醉意,情緒“內分泌”產生作用。便“心忘于筆,手忘于書,心手達情,書不妄想,是謂求之不得,遇之即彰”,全然無礙,一氣呵成。 
 

唐懷素常常醉中作書。醉中,“恍恍”又“惚惚”,于是,“物我同化”。 
 

確實,中國書法仍是一門體現乃至修習禪機的藝術。 
 

一些文人高士的詩也禪味十足。 
 

文人高士中,李白下筆汪洋恣肆,然落魄失意不算圓滿;杜甫持律過嚴,煉詩苦生存也苦,諸多不如意。唯 東坡 先生最懂生活,游于書法、繪畫、詩詞、音律諸藝,身置處即安心處。當下人們活得較累,心靈無所寄,我們確實需要學會“生活”學會“安心”。 
 

我原在中國美院習的是花鳥,近兩年來卻多作山水。似乎寫竹作蘭已不能盡陳我的心胸,須要更大的空間。展開遍十方,入時觀自在。禪與山水畫最近最接。 
 

惟信說:“未開悟之前,見山是山,見水是水。及至後來,親見知識,有個入處,見山不是山,見水不是水。而今得個休歇處,依前見山是山,見水是水。” 
 

惟信的第二境:“見山不是山,見水不是水”已是很高的境界,近現代西方的印象畫家們,不正是走到了第二境麼?而惟信說的第三境,“山又是山,水又是水”,卻早已不是從前的見,而是一種“物我兩忘”,或“物我相契”的境界了。 
 

這正是中國畫得以在片葉枝花、尺紙寸絹之中,營造和煥發出千百年不衰減的無窮魅力的秘密之所在。 
 

當藝術與人生交融如水乳的時候,藝術便成為生活的一部分,而生活的本身,也就成了一種藝術。
 

蘇東坡用朱砂畫竹,小和尚問老和尚:怎麼用朱砂畫竹呢?竹子有紅色的嗎?老和尚回答:那麼,你見過黑色的竹子嗎? 
 

小和尚無言。 
 

這則禪宗公案暗寓一個道理:人們對外界事物(實相)的認識,往往因為熟見熟聞而認同,即使其並非“真實”也認為“真實”,不是“自然”也認為“自然”,就如同見慣了墨畫的竹子而沒有產生過疑問一樣。而其實呢,我們的認知、認識,往往被這種“熟”所欺騙。 
 

當一個偉大的藝術家的作品爐火純青的時候,人們會說:“他已達到了‘大技巧’的境界了,富有禪味啊。” 
 

博大,開闊,悠遠,自然,恬淡,和諧,寧靜,雋永,這些,正是禪賦予中國藝術的主要品格。 
 

今年中秋節前後的一天,與鑒才師約到杭州永福寺,喝茶、寫字。偶遇分散多年的學兄月真,月真已是永福寺的“老板”了。 
 

永福寺內鑒才師邊寫字邊念叨:“香煙抽不完,茶葉喝不完,月餅吃不完,紙張用不完,人生已很舒服。” 
 

這應該是一種禪定。
 

在我習書習畫的歲月中,有無數的業師如高僧示偈傳法般教我勵我。未開悟前師度我,既開悟後我度己。書畫之道實高深,何時我便悟了呢? 
 

此次將所寫禪詩與近幾年的畫作集編出版,也誠惶誠恐,以懇請我師我友同道中人指正賜教、廣結善緣故,便不避淺陋了。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章子峰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戊子冬 公元二零零九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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